甘炽

　　我是即将大学毕业时入的党，虽然付出了不少汗水，但比起我的文学导师、广西著名乡土作家、今年86岁高龄的莫之棪，我不值一提。莫老入党，真是艰难重重，一波三折，但其初心不变，信仰坚定，着实令我们深受教育。

　　我首先想到的是他的名片，名片的第一行是“中国共产党员”，第二行是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”，第三行才是自己的姓名。他在文章和发言中，均说他印这样一张名片，主要是用于自我警醒的。莫老几十年如一日始终坚持共产主义信仰，他曾向8个基层党组织表示过入党请求，三次填写正式入党申请表，且支部通过，直到1979年终于实现了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愿望。他是平南县至今唯一的中国作协会员，但他说他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作家，他自称是文学创作队伍中一名“民兵”。他在写于1996年的《我爱我的家》中说：“虽然现今我已经是个有17年党龄的共产党员，但也与初衷相差甚远。我年轻时因景仰一大批共产党人而渴望加入共产党，想使自己的人生一步一步地接近他们；可是入党以后，却觉得自己不是一天比一天成熟，还仿佛时间在倒流，自己越来越变得幼稚，甚至竟像个婴孩，还必须从伟大的母亲──党的乳汁中不断地获得能量……所以负债感仍有增无减。”

　　莫老的前半生可谓多灾多难，在“文革”中被斗得九死一生，患上了肝硬化腹水，拖着病体回到了老家。但他没有怨天尤人，而是乐观向上，怀着对党的赤诚和对文学的热爱，慢慢走出了困境。我曾说过，把莫老比喻为一座图书馆，也不为过。莫老获平反后，对于整过他、打过他的那些人，他一句话也不说，一个字也不写。莫老说：“我们民族经历一场接一场灾难，有外强所加的灾难，有自己造成的灾难。外加的灾难，靠顽强抵抗而度过；自己造成的灾难，靠勇于改正而度过，也终于过来了，并发展了。我懂得从历史中汲取民族精神的营养。”平反后不久，他作了一首七律《洲上即兴》：“何须忆旧怨炎凉，且看平城外大江。长夏洪来凶煞煞，严冬洲露白茫茫。波推浪刮年年劫，石涸沙枯岁岁霜。却有无名芳草绿，生机未必倚春光！”这诗是足见其襟怀的。他受过的诸多苦难，不但没有减弱他对党的信仰和追求，也没有后悔爱上文学，没有怨恨文学，也没有向文学爱好者泼冷水，反而用他自身的经历劝勉热爱文学的青少年，呼吁他们在爱好文学的道路上，追求美、发现美、表达美。他还用“波澜起伏连心脉，草木荣枯动目眉”的襟怀去关爱自然，关爱社会，关爱包括自己在内的生命个体。

　　2004年秋天，我调至大成乡任副乡长。位于西江边的大成村，其村边有几棵傲首云天的榕树。莫老知悉后，赠我一本《中国农村调查》，并在扉页题诗寄赠《村边榕——闻甘君由县至乡任职赋赠》：“南国有嘉木，无花结子频。鸟衔或风送，到此长盘根。枝叶如华盖，春秋永荫人。巷议随时听，悲欣亦可闻。民间气味近，涵养葆青春。”我细细品味，“永荫人，闻悲欣，近人气，葆青春”应该是榕树的精神、党员的精神，我们只有扎根基层，才能成材，才能给乡亲带来益处。

　　最近几年来，莫老践行他晚年诗句“以此闲心报土壤”，仍在为家乡文明进步而快乐用心。受莫老的影响，我于2019年春暖花开之际，向组织表态，想到与文艺有密切联系的单位去。组织如愿让我调到县文联。我万分感恩组织，就像老榕树一样，永远感恩丰厚的乡土。